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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0-8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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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祁隐很简朴,身上没有染上一点儿尘俗味,他住的地方也是如此。

    小小的一方院落,麻雀虽小肝胆俱全,打理得干干净净。他没有娶妻,一个男人家能拾掇成这样子,很好。

    进了屋内,只有少许的灰尘伴着屋门的开合漂浮了起来,当日小德子来了之后就将门窗紧闭,屋内的所有东西都保护得很好。屋子里,还有一阵浓郁的药香。

    药香,祁隐身上的气息。

    永嘉扶着屋门的手一滞,指甲险些嵌到上了年岁的木头里。

    月若正想去开了窗透风,永嘉止住了她,摇了摇头,没说什么。

    她心里的想法,有点儿幼稚,有点儿可笑。开了窗透了气,这股药香就散了。经年累月,他的痕迹一点点消失,她不想这样。

    永嘉亲自掌了灯在屋内看着。这儿的陈设很简单,一张简易的架子床,一张方桌,一架书架,一张书案,其余一些零碎。书架上摆得满,都是些医书。

    她掌着灯,暖黄的烛光将书脊照得亮。这些书或熟悉或陌生,有一些祁隐带到长明宫里让她看过,她明明应该在此时想着当年长明宫里他教她读书的样子,可是却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裴清。

    驻跸苏州府的时候,裴清带她回了裴家院子,也是一座小院,也很干净,也有这样的一架书。

    她那时候觉得他们两个人好像。

    心里一阵痛。

    她收回了视线,走到了书案边,将灯盏放在了书案上。想是祁隐收拾东西走得急,没有带走那些医书,书案上有一本书还半卷着摊开。永嘉拿起来看,这是一本《伤寒杂病论》。

    正拿起的时候,她瞥见了书底下压着的一张信笺,像是看书看倦时随手拿了一张纸闲散地写的。永嘉便是这样,看书看累了,偶然想到一句什么话便写下来,顺便欣赏欣赏自己的墨宝。

    她拿起有些泛黄的信笺,写得闲散,字却还是漂亮。

    这个字倒是同祁隐平时写得不像,没有他那么工整,反而恣肆狷狂了些。

    永嘉只当是闲散时写着玩,并不注意字法。

    上面誊着一首词:

    “江南节物,水昏云淡,飞雪满前村。千寻翠岭,一枝芳艳,迢递寄归人。

    寿阳妆罢,冰姿玉态,的的写天真。“[1]

    这首词本还有最后一句,不知为何却没有写上去,像是写的人转了心意,半途回去在“寿阳”二字上轻轻地划了一道,旁边落了两个极小极小的字,永嘉要拿得很近,在灯下才能看清楚。

    她看清了那两个字,顿时荡魂摄魄。

    那两个字是,永嘉。

    泪珠落下,砸在信笺上,扑通一声响。

    他当时就喜欢她,他一定不是躲着她才不告而别。

    她误信了投江殉主的传言,心里怨着他,他若在九泉之下有知,应该会很着急吧。

    永嘉将信笺仍放回原处,灭了灯,屋内昏暗下来,只有半掩着的屋门透了阴雨天气不盛的日光进来。薄薄的尘雾飘飞,她在昏暗的屋内立着,手渐渐地攥紧。

    不是她无情,是裴清先错的。

    “月若,回府吧。”-

    永嘉没有进过裴清在裴府的书房。

    她嫁过来十日后启程南巡,并未将裴府上下每一处都看了。加之那时候她和裴清还不熟,没有想法跑到他的书房里。

    其实很多府院上都有规矩,妇人和孩子没有吩咐是不能进书房的,因为书房里存着公文和一些密信,这是断断不能让外人看的,即便是自家府院的人也不行。

    永嘉起先就没这个打算,但是裴清当初特地和她说:“娘子若是愿意来书房瞧一瞧我,随时都来。”

    十二月在杭州时,她倒是时常去书房里陪他。偶尔给他送一盏茶一碗羹,多的时候立在他身侧给他研磨,或许只是坐在他身边读书。

    裴清偶尔也会将政事拿出来和她论一论,但永嘉从小到大遵的都是“后宫不得干政”的规矩,自己本身也对朝政没心思,就不大在这上头感兴趣。

    裴清的公文和信件从来不藏着掖着,这些东西于她而言不过是废纸,他就算是送到她眼前她也不会看。

    眼下,永嘉立在书房外,就如进祁隐的宅院那样一般默然着。

    但她没有默然太久,便推了门进去了。裴清的书房精致典雅,用具都是上好的,看似质朴低调,但难以掩住上好材料透出来的贵气。书房的陈设井井有条,是阿泉每日都会打理的。

    如今裴清不在府里,管家的本是将书房严加看守着,但见着是公主来,便也没拦着。

    永嘉在书房内走了一圈,最后默默地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裴清他还真的是信得过别人,所有的东西,都亮亮堂堂地摆着。即便是存放书信的盒子,也都没有上锁。

    如若是他仔细藏了起来,又或是在这些盒子上一应上了锁,永嘉的心里会好受些。她立在书案边,胸口再一次闷起来,充斥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、疑惑和一些愧疚。

    眼中涌上水雾,她仰头看了看书房内不存在的天,不欲让泪珠落下。

    一天内,她去了祁隐的宅院,又来了裴清的书房。一个是她从前喜欢的人,一个是如今她下定心意要白头偕老的人。她不禁笑了一声,伴着这声笑,脸上的泪再如断线珠子一般落下。

    造化弄人。

    她将所有的书信密函都收拾好了,

    没有打开看,只一齐收在一只大箱子里。刘管家见她命人将这些东西抬了出去,张了张口,虽疑惑着,却也不敢说什么。

    爷从前说过,无论公主想在裴府里做什么,由着公主就是了。

    箱子最后收到了主屋内,望着箱子,永嘉发了好一会儿呆。

    她曾犹豫过,在这个关头,自己是仍旧住在裴府,还是回了她城郊的公主府去。

    想来想去,即便旁人如何说,即便真的没有什么用,她还是想亲自问问他。等问完了,再做打算吧。

    现在,就是等他抵京了-

    二月底,裴清抵京。

    在杭州接到圣旨的那一刻,他即刻启程返京。

    一路上河水波涛汹涌,天际阴云密布,似有大雨倾盆之召。风刮得烈,他凭栏远目,心绪一如此时的欲来风雨。

    裴清发觉,自己错了。

    他原以为隆顺帝让他接了这一桩差事留任杭州三年,意思是逐渐削了他的权,待杭州的买卖做完之后,他可功成身退。

    而今看来,并非如此。

    他自然知道隆顺帝心狠手辣,莫非如此不会扳倒先太子荣登大宝。晋王行将就木,是因为晋王自己造的孽,所以他未往自己身上考虑。但让他意料不及的是,隆顺帝会心狠至此。

    心狠裴清轻笑了一声,连能给自己垂死的爹喂一碗催命汤的人,又怎会在乎别人的死活。

    是他想得太浅薄,是他以为这一场君臣际遇该以好的结局收场。

    若他只是一个贪恋朝堂的权臣,事到如今只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,他甘愿受罪一死。可他不是,他的心从来不在朝堂上,一直都在永嘉那里。

    要出事了,永嘉会信他么?

    第75章 此情无计(1)“你想问什么,都问吧……

    二月底,春雨下得绵绵。京城各处都似蒙上了一层雾,天光晦暗,街巷各处都积着一层薄水,马蹄嗒嗒踏过,溅起一片脏污了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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