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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0-4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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客套的话,等离近敞间了,听见那位客人笑着提起件事:“谢大人上回到鄙府,可还记得给老朽侍疾之人?”

    “大人引见过,是令嫒。”这是谢枝山的声音。

    那位叹口气:“我戎马半生,妻房早逝,唯一的儿子也战死在苏定河,膝下就这么个女儿。上回遭人陷害,还险些累得她发落教坊司……”

    气叹完,又听这位笑道:“不怕谢大人笑话,我那女儿对你甚是仰慕,上回见过,更像丢了魂似的,一提就害脸红。我不忍女儿受那相思苦,便借这回造访,腆着老脸与大人提一提这事……”

    提什么事,用什么意,昭然若揭。

    人渐走远,后头的话也没怎么听见了。

    司滢坐在椅子里,低着眼眉。

    织儿朝外头看,嘴里犯嘟囔:“怎么还有这种事?什么一提就脸红,什么相思苦,真是,老老少少都不知羞。我还头回看到当爹的上门给女儿说亲,闹得女儿多不值钱似的。”

    过两盏茶的空晌,谢枝山回来了。

    不用多想也知道,肯定是亲自送到府门口。兴许,还因谈事而耽搁了脚程。

    苗九一脸喜兴,跟立了大功似的,把谢枝山带往了司滢跟前。

    “表兄。”司滢早站了起来,朝他欠一欠身。

    谢枝山端庄地点点头,细打量她。

    鹅黄的挑线裙,外罩一件立领的纱褂,头发也盘得好看,这叫什么髻来着?双刀,燕尾,还是雀顶?

    闹不清,但她特意打扮过,他是看得出来的。

    女为已悦者容,谢枝山觉得自己享受到了丁淳的待遇,微微地颔首:“何事?”

    司滢把扇袋事说了,赧然地笑:“我的字太丑,怕绣出来入不得表兄的眼,便找表兄讨墨宝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哪个说你字丑?”谢枝山皱着眉,不悦地瞥了织儿一眼。

    织儿不敢说话,司滢挡到她跟前:“是我自己觉得不好看,写了许多都不如意,怕挨下去耽误事,才打算不用的。”

    写了许多都不如意,肯定也偷摸念过许多次。

    男人表字和女人小字一样,到了喜欢的人那头,总能咂摸出不同意思来。

    很明显,这是对他上心了。

    谢枝山别过脸,眼神做作地飘忽着:“既如此,跟我去书房罢,正好替我磨墨。”

    他说走就走,身形转出一种绰约感。而司滢脚下蹉着步子,犹豫起来。

    谢枝山已经走到门口,见状回头:“放心,书房门开着,你也没喝酒,还怕又对我无礼不成?”

    这话给司滢一噎,只得跟过去了。

    门确实敞着,织儿跟苗九都守在外头,里间在做什么,一览无遗。

    隔没多久,书房还是上回的模样,幽而静,满室熨贴的纸墨香。

    里头挂了谢枝山自己的字,笔势浓重,开阖恢弘,豪爽顿生,跟他有时候莫名其妙的别扭劲很不搭。

    司滢研墨,谢枝山也没完全做耍手掌柜,嘱咐她小心沾到墨后,自己在案面铺起宣纸来。

    他做事专注,眉眼出挑的人,面架子也很流畅,低头时,鼻梁压出英挺的光。

    墨研好了,谢枝山道声多谢。接着牵起袖来,笔尖吃墨,盘口撇几下,便挪到了纸面。

    他腰杆板正,全程很沉得住气,不像有些人写一笔动一下,像村子里的神汉在画符。

    两个字一气呵成,写完后听了司滢的夸,谢枝山谦逊地笑了笑,让去旁边洗手,兼喝茶。

    净过手后,提起瓷盖在茶面打转,视线一偏,见司滢还在看他的字,一条手指靠在上头划动,隔空临摹,透着股可人的稚拙。

    谢枝山嘴角含起些笑,看她衣裳挂在身上,掐出一捻儿细腰,再上是玲珑的肩,纤纤的颈,一张脸粉光腻白。

    多傻的人,上一世曾抱着孩子来他书房,念与孩儿要学他的字,结果孩儿乱抓,把他写的挂帘掏了一个大洞。

    最后母子二人面面相觑,实在惹人发笑。

    盯得久了,被盯的人明显发现,眼睫乱眨几下,但却没有看过来,而是偷摸把一根手指变成五根,齐齐在字面上头扇动,做催干之势。

    动作真是僵硬,谢枝山眼里的笑意晃动起来,待喝完茶,走去问司滢:“你可有小名?”

    司滢摇头,说没有。

    谢枝山想了想:“我把你画下来,可好?”

    从耳到腮,司滢一张脸渐次红起来:“不好,我没什么空了,一会儿回去还有事。”

    谢枝山点点头:“那下回罢,来日方长,有的是机会。”

    这话说得司滢更是脸热,那条长命缕就在袖子里躺着,她想她胆子再大一点,应该抽出来摔到他跟前,问他怎么个意思。

    想得痛快,可又到底面嫩,只好丢开手当没听见。

    她不扇了,谢枝山便把宣纸挪了位置,放窗边晾去。

    他衣冠整洁,然而人在窗台之下莫名婀娜起来,一举手一投足,像在对镜理妆似的。

    察觉司滢目光,他夷夷然地回头,将眉梢一扬。

    司滢差点没憋住。

    摆出这样的撩人姿态,大概以为自己是什么天生尤物,一眼就能让人流哈喇子。

    前几回不懂他的怪,但当有另一个可能印到心里时,几下里的画面撬开牙关。她低头替他清理书台,无声地弯起了眼。

    谢枝山虽有上乘的容色,然而朽木轮流做,到他头上时,奇怪地嘀咕:“好好的,笑什么?”

    司滢猛地吸一口气,无辜地抬头:“我哪有笑,表兄莫不是看错了?”

    分明是在促狭,谢枝山眯起眼,忽然问:“你那位亲哥哥,肩膀上留的什么疤?”

    司滢顿住:“表兄……怎么突然问这个?”

    “自然是想替你寻亲,京师浩穣,要找一个人没那么容易。譬如你说肩头有疤,筛了又筛,能拔出百来号人。最好特征细到具体,才方便寻人。”

    搬了一席话忽又想到些什么,谢枝山慢慢缩起眉:“还是说,时至今日,你仍不肯信我?”

    他望过来,一双澄澈的眼,却有压不住的失落。

    司滢心里一紧,低头去揉弄手绢,好半晌才挤出话道:“是被土胚给烫的,应该像半个碗的形儿,或说一道弧边,上头皮是皱的,发紫。”

    说得确实够具体了,谢枝山神色缓和下来,但仍揪着一丝疑窦,仿佛有什么对不上劲。

    门被敲了敲,织儿探头:“姑娘,咱们该回了。待会儿沈夫人过去扑个空,不好。”

    这话提醒了司滢,干娘说她院子里的芭蕉底下合适乘凉,这两天每到这个点,都会抱着元元去玩。

    幸好纸上的字也干了,谢枝山卷好递给她:“扇袋不着急,慢慢做就行了,听说你最近还在给元元做鞋帽……莫要太操劳了,当心伤了眼睛,以后看人得眯眼。”

    好奇怪的一回相处,简直过分融洽。

    他目光轻亮,声音也温温吞吞,接递宣纸时,二人的手指蜻蜓点水般擦撞到一起。

    点点飞红爬上司滢的腮儿颊,像谁往她嘴里填了块闷甜的果脯,企图要化人筋骨。

    想到果脯,司滢忽然好奇心发作,捉住他问:“表兄,那个洞玄子,到底是什么书?”

    作者有话说:

    娇娇:救救我救救我,这怎么答?

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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