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似嗔:“我睡了,你会走么?”

    他撑着迎枕,娇态袭人,像一尾发情期的蛇,蠢蠢欲动地要缠到人身上。

    气氛逐渐怪异起来,司滢干巴巴地笑:“表兄睡了,我也便回蕉月苑去,明日再来看表兄。”

    “方才还说守着我。”谢枝山目光游过去,像在看始乱终弃的薄情人。

    司滢有些招架不住,低头去看被面,上头躺着两只鲜净匀长的手。

    她耐着性子,齆声齆气:“可男女有别,这里到底是表兄的房间,我在里头过夜,要招人非议的。”

    停了停,又添话道:“我回去想个药膳的方子,明日给表兄炖了送来……补脑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话太直接,谢枝山嘴角耸了一下。

    他其实想借机躺个几天,但这样就跟请大夫一样,势必会引来他母亲的关注,万一老太太迁怒到她身上,是他不愿意看见的。

    再想想,也不忍她夙夜不休地杵在这里……总之,明日还来就好。

    “那你回罢,明日莫忘了药膳的事。”谢枝山看着司滢,婉转一笑:“我等你。”

    也怪司滢抬头不是时候,不偏不倚将那笑给接了个正着。她心头直打哆嗦,正想出声作别,听得门被叩响了。

    “郎君。”门外是苗九的声音。

    谢枝山望出去:“有事?”

    苗九点点头:“是温泉庄子,出了条命案。”

    真就一人千面,刚才还眉眼含春的人立时便端肃起来,凌厉的眼扫过去:“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苗九看了眼司滢,明显有些迟疑。

    “表姑娘不是外人,你直说便可。”

    有了谢枝山这话,苗九再没敢耽误,连忙把告禀给倒了出来。

    起因是庄子里的工役清扫池子,却发现当中泡了一具死尸。

    捞出来经辨认,是光禄寺一名主薄。

    主薄算不得什么大官,但当中有令人很难忽视的一点,即白日里调戏过徐贞双的人,就是他。

    房中静了静,谢枝山略作沉吟:“既是命案,报京衙就是。该怎样处置,按京衙的章程来。”

    没料想是这样反应,司滢问:“表兄不去么?”

    谢枝山睇她:“你想去?”

    这倒给司滢反问住了。她去做什么?看热闹么?

    庄子虽然已经给了她,但命案她断乎是摆置不了的,否则也不会报到陶生居来。

    再一忖度,又觉得想岔了,只说那位主薄是白日里轻薄过徐姑娘的,但没说徐姑娘还在命案现场,那他确实也不必要非赶过去。

    “表兄歇着吧,我先走了。”司滢欠了欠身,这回是真打算要走,却见谢枝山懒坐起来。

    被盖掀开,两条交叠着的长腿就这么闯进人的视线里。虽然他衣衫齐整,可就这么推被下床,突然到司滢连转身都忘了。

    谢枝山倒自若得很,牵袍理袖,眼梢袅袅摇过来:“药膳,等我明日下值再喝。”

    “表兄要出府?”司滢嘴里问话,趁机瞧他。

    这一舒一展,哪还见方才那病怏怏的模样?这面目不说龙精虎猛,打两套拳应该不在话下。

    司滢怀疑自己被讹了,而谢枝山这头,却自有悟会。

    一眼又一眼,就这么爱瞧他么?生的是姑娘的壳,里头怕不是装了个色鬼的芯子。

    不过他不反感她的偷眼,甚至喜欢她的视线沾过来,上上下下,里里外外地蔓延。

    这种不清不楚,似有若无的接触,使人身心舒泰。

    心猿意马,动作便慢了许多。谢枝山亭亭立着,曼声答她:“还是去瞧瞧,出了命案,万一断出是池子防护有失,势必会影响生意。”

    一席话说完,他手指搭在领口的盘纽上:“我吃不得太咸,能否少搁些盐。”

    这是大爷在提要求了,司滢反应倒也快:“表兄放心,我会掐着量的。”

    谢枝山点点头,又添一问:“你上回做的那个糕饺,麻烦么?”

    “不麻烦,我明日做了一并送来。”司滢简直有求必应。

    “那多辛苦。”谢枝山抿着唇笑,视线悠悠地荡过去,姣好的眉眼在灯下生辉,问她:“我走了?”

    司滢点头:“表兄好走。”

    多温存,像是夫婿夜出,娘子依依送行。

    谢枝山低低一笑,负手而去。

    望着那端雅的背影,织儿喃喃:“郎君可真是个精致人儿。”

    司滢赞同地点点头。确实拖拉,比起丁将军,简直可以说是婆妈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出得府门,谢枝山上了马车。

    苗九问:“郎君,直接去庄子么?”

    得了肯定答复,他又提道:“庄子里的人猜测,说那位主薄或是吃醉了酒,才失足……”

    “吃醉酒?倒醉得很是时候。”谢枝山声音淡漠。

    案几上摆了盏花鸟纹的六角灯,他半张脸透在光晕里,眼眸深浓但不见情绪,看起来深沉又审慎,与方才眉眼含春的模样大相径庭。

    手指在桌案轻轻敲着,谢枝山含低眼眉。

    赵东阶。

    猖狂自负的人开始在乎,这怕是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,失控的开端。

    考量了下,谢枝山抬起视线:“知会陆慈一声,让他也出来一趟,有事要议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府外马车蹬蹬跑起来时,司滢与织儿正好回到蕉月苑。

    该是觉得到了足够安心的地方,织儿小声揣度:“姑娘,你说那桩命案会不会跟郎君有关?会不会就是郎君安排的,比如,为了给那位徐姑娘出气?”

    “别胡说,这不是能随意猜的事。”司滢轻轻拍她,不让她满嘴巴子乱跑。

    织儿作势捂嘴:“也是,这样手也太黑了,咱们郎君磊磊落落的一个人,不大可能干这种勾当。”

    说完,把从雁南苑找来的东西递过去。

    珍珠软镯,跟袁逐玉那条一样。

    织儿说:“她们倒是会装,我去的时候正碰上有人拿着这个要出门,说是发现落了这个,她们五姑娘让赶紧给咱们送过来。”

    小丫头狐疑极了:“真奇怪,是一样的东西,五姑娘也有,不明白她有什么好扣的。”

    司滢摸了几颗,又拿到光下仔细分辨:“这是南珠。”

    南珠,最好的海水珠子,比东珠还要贵价些。

    织儿立马瞪大了眼:“沈夫人可真阔气,面还没见呢,就给姑娘送这么贵重的礼物!”

    司滢唔了声:“改明儿出去转转,我往瓷器铺子认个道,正好给干娘挑个回礼。”

    这府里老太太寿辰,一大家子肯定都会来,那位干娘自然也会出现,到时候她不能空手接人,空手敬茶。

    不过……说到底,干娘还是看谢菩萨的面子,才对她这么上心。

    想到谢枝山,便听织儿提起道:“对了姑娘,今天在庄子里头我看见时川了,他在扫池子做苦力,说是办砸差事,被郎君罚到那里去的。”

    说完又犯嘀咕:“真不知哪样的差事,竟然把人罚那么狠?”

    司滢怔了下,绞着帕子,很快愧疚起来。

    谢枝山的长随,在府里是连钟管家都要高看两眼的,跟温泉庄子的苦力自然是不同待遇。而时川被罚过去,八成跟她在死牢那回有关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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