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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婚婚欲睡》
文/见星帘
文学城首发
001
又是一片被夜色笼罩的朦胧。
后车座间光斑闪烁，窗外的霓虹灯摇曳晃动，车子沉稳缓慢地驶入地下通道，只残留下车内顶灯的几道光亮，橘调光晕明暗交错，衬得气氛温暖。
钟向窈面色酡红地靠坐在角落里，眼睑下方除却了上场时妆容自带的金色碎片，还挂了两滴摇摇欲坠的眼泪。
看上去妩媚又娇俏。
过了几秒，钟向窈扭头看向车窗外。
这是她头回喝醉，意外把上给朋友的酒水当成果酒，一杯下肚，没多长时间就开始头晕脑胀。
钟向窈目光怔忡，几近无声地吸了吸鼻子，不久前变淡的情绪又卷土重来，鸦羽似的长睫稍稍垂落，看上去尤为低迷，静默片刻，一颗晶莹泪珠悄然跌在指尖。
下一瞬，钟向窈左侧伸出只男人的手。
那人袖口挽高半截，露出冷白皮肤上明显的青筋，指甲被修剪的平整干净，夹着纸巾递过来。
钟向窈醉眼迷离地抬起头，望着男人轮廓分明的下颌线，一时间莫名恍了神，她很久没有动作，男人也不催促，转而将纸巾虚虚放进她掌心。
温热触感转瞬即逝。
四目相对，男人的面容隐匿于暗处，她轻嗅到对方身上熟悉的冷香气味，酒精作祟的大脑仍旧处于恍惚中。
意料之外地，钟向窈认错了人。
她艰难地咽了咽喉咙，微微抬着脸，眼睛紧黏着这张不怎么清晰的面庞，娇憨质问：“你为什么不喜欢我？”
男人随意搁置的手指稍抬，余光轻瞥。
通道内的光亮透过玻璃映入眼底，瞳孔隐约被染成琉璃色，低垂的睫毛在眼睑下方落了层薄薄的青黑阴影。
像是被钟向窈这无厘头的话逗乐，男人一贯清冷的笑意中充斥着疏懒，尾音勾着疑惑与玩味：“喜欢你？”
钟向窈醉得厉害，压根没听清对方说的。
于是她自顾自地朝前靠去。
越来越清晰的雪松冷香吸引着钟向窈，她半仰起头，披肩卷发下露出修长脖颈，将自己的脆弱命脉就这样毫不犹豫地展示给对方，那双迷离眼变得愈发纯粹无害。
距离渐近，在呼吸即将纠缠上的刹那间。
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。
“砰——”
一阵巨大的撞击声传开。
汽车轮胎碾过石子，连带着两人皆晃了晃，漆黑光景中，钟向窈在眼前乍然变白两秒之后，唯独记得落入坚硬怀抱，紧跟着，呼吸擦过她的脸颊，两张柔软的唇紧密贴合。
这是什么东西？
雪松冷香令钟向窈口干舌燥，紧触的软肉泛着凉意，很像刚从冰箱拿出的果冻，她晕晕乎乎地，很快便犯了蠢。
她伸出舌尖，很轻地碰了碰那块果冻肉。
下一秒，就感觉自己被重重拽开。
她恍然未觉地睁开眼，只见男人眉心紧拧，平稳的呼吸也变得逐渐加重，须臾前的从容不迫全然消失，眼底的阴郁清晰克制。
他掐着钟向窈的手腕，冷声质问：“你在做什么？”
话音刚落，汽车走出通道，驶离车祸现场后停靠在路边，光亮破开车窗落在男人脸上，斜剌过他的鼻梁，分割出两片明暗区域。
画面光影交错，诡异至极。
钟向窈认出人来，瞬间打了个激灵醒神：“……小叔。”
“原来还认得我。”男人将她按回座椅，面无表情地垂眼抚平袖口并不存在的褶皱，重提旧话，“那是想让谁喜欢你？”
见钟向窈不应声，男人气场稍变，掀起眼皮的刹那间，情绪已然控制得当，刚才的盛怒似是从未出现，他带着笑的腔调像块上好的羊脂玉，充斥着突兀的温柔：“怎么不说话？”
“……”
不知怎么，听到这语调钟向窈愈发惧怕。
尤其对上那双笑着也依旧冷漠的眼，她的心头就莫名其妙地咚咚跳个不停。
直到男人扭头，唇边翘着零星可见的弧度，神色微妙，他眉头轻抬，讥诮地喊道：“小未婚妻。”
一字一顿，掷地有声。
钟向窈猛然僵住。
……
“西西，快到你上场了。”
一道刻意压低的轻柔女声窜入耳中，侧身倚靠在沙发扶手上的钟向窈轻颤，茫然地从梦里醒来。
休息室内灯光明炽晃眼，墙边的白漆实木化妆桌旁摆了架落地灯，米白色沙发跟前是张同色茶几，搁置着未开封的水瓶，旁边放着刻了串英文字母cecilia的定制小提琴盒。
落地窗宽阔明亮，一眼望去是波光粼粼的海面。
梦中的对话在钟向窈适应刺目光亮后，变得模糊，男人藏匿在昏暗中的脸逐渐若隐若现，在眼前徘徊不断。
可越回忆，想到的场景就越是背道而驰。
钟向窈尚未从那冲击中回神，整个人还沉浸在那股微妙的怔忡里，身侧的沙发软软下陷，肩头落了只皮肤细腻的手，正给她缓慢捏着肩颈。
小助理轻车熟路，一边给她放松一边小声议论：“今晚来听音乐会的人好多，观众席爆满呢。”
声音由远至近，钟向窈的思绪被拉扯，喉咙有些干，她咳嗽了声下意识回：“毕竟周年庆的最后一场嘛。”
话音落，钟向窈就要伸手拿水。
推门进来的徐烈看见这幕，三步并作两步过来轻拍了下她的胳膊，低斥道：“又不长教训是不是。”
胳膊一麻，钟向窈彻底清醒过来。
视线极快地聚焦，她睁大眼扭头去瞧，不可置信地抬高了声音：“你今天打我两次，不怕我记仇吗！”
“爱记不记。”徐烈转手将保温杯塞给她，“国外喝主办方的水半夜进医院你忘了？自己肠胃多娇贵要我提醒几次。”
“……”
钟向窈闻言，后知后觉的起床气变成不占理的憋闷，无处纾解的滞在心头，轻哼一声，撇过脸打了个秀气的呵欠。
慢慢转动着几秒前恢复运行的大脑。
打量她几眼，徐烈暂时放下心，语气变缓：“又做梦了？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。”
脑间再度闪现出那些破碎的片段，钟向窈略微不自然，低头喝了口水，思忖片刻，没忍住又一次试探：“波兰音乐节开幕式那晚，你真没见到其他人吗？”
两年前，钟向窈受邀参加波兰森林音乐节，演出时发生了些不太愉快的事，导致结束后，她与朋友在散心时走丢，等经纪团队找到人，她已经包扎好手腕躺在了病房里。
徐烈气急败坏，扬言要查清楚，可惜钟向窈记不起醉酒期间发生了什么，这事情只能草草了之。
好在伤势没有大碍，痊愈后也未影响之后的演出。
至于期间遇到了什么人。
徐烈轻叹：“别想了。这次活动结束就不安排行程了，你好好休息几天，总是压力一大就梦到那些。”
钟向窈没吭声。
想起每次说到这事，最后她总是不再言语，徐烈自行揣测真相之后，表情无端染上怜爱：“肯定被吓的不轻。”
闻言，一口水在喉咙里上下两难，钟向窈拨开小助理的手，等避开徐烈的视线，神色闪过两分心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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