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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、误雪花心花染痕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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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自危潭入世二十四年后——

    荧路在打两份工。

    二十四年前,步入轮回前,魔尊曾凝炼三魂七魄修为悉数交予她,云淡风轻地道:“成欢主持大局,你到人间为我护法。天庭律法不许仙人轻易插手劫数,若无谁照看花神,你便酌情护护他。原来他亦是莲花元神,待到劫后归位,我有心事问他。”

    天地间何来免费的佳肴,先前魔界四分五裂,荧路实是伴随过另一位老魔君的,深谙伴君如伴虎的道理,兼之魔族生性凶残,难免越是垂涎三尺,越是诚惶诚恐,拱手略低头:“这不妥。请您收回成命。”

    危潭问她:“怎么不妥?我去了人间,近百年身,力量空悬,不如请你辛苦。必要时还须回援成欢,作生死战。”

    荧路迅道:“陛下信我如此,不妥。纵无此等殊荣,臣自然赴汤蹈火,恪尽职守。”

    危潭指指自己鼻子含笑应:“我却是一个多疑妖魔,多疑,更要疑人不用,也便用人不疑,对不对?”

    哪怕单为他这一句话,荧路听罢,满腔渴望霎时烟消云散,心头一静,无言一拜,转而甘心替他多多盘算起来,叹问:“待到您劫后归位,天庭或已攻陷,花神还会一五一十招供么?传说他们仙君总爱悲愤欲绝,一损俱损。”

    魔尊道:“天仙爱舍己为人、顾虑无辜更多些。倘若他素未认识危怜,问无可答,倘若认得,又大约守口如瓶。俘虏捉多了,才顺便能吓吓他,逼一逼真言。”

    荧路遂遵命潜伏人间护法,顺路盯盯花神。

    谁料越盯越不对头。

    那花神有古怪。

    此生此世,花神负月投生成了一个清闲王爷:忠王秋旷醒;他们魔尊投生成了暂受困于同一座深宫的异国质子。古怪其一,忠王天生怪病缠身,体弱腿瘸,实际出身嫡长子,乃是今上异母的兄长,端因为常病常昏睡无法继承沉重乾坤。荧路不大认为这是冥主原本为他安排的命格,询问果真,冥主素眠答道:“‘秋旷醒’这一命,虽然碍病不帝,本该只有小病。”

    荧路疑心骤起,借魔尊修为施法察看花神元神,见到一朵狂怒似火的摇曳红莲,光华几乎叫人注视不得,竭力注视下去,却见花虽华贵,蕊虽灿烂,这元神真身居然残缺两瓣,断瓣空自飘香。

    她着意往忠王寝殿来得勤了。

    古怪其二,她总隐隐猜测花神的仙力封印得不彻底。

    说来话长,伪做一只黑鹤潜伏人间宫廷的某一年,荧路不踩运撞上了不该她撞上的事情。暮夏某夜,夜半三更,一股凛冽豪气从天驰近,惊动她暗地寻觅,隐踪窝在忠王寝殿一角,不意目击来了西海一条青龙皇。月冷风暖,人世处处多已歇眠了,那龙幻形成人,步伐如铁,接近早已安睡的秋旷醒,独立床边,端详半天,长长一叹。

    荧路:“……”

    花神么,当日奈何桥畔她见过一见,就察觉其修为莫测,修得魂魄含香,不止肉身瑰丽。缘此,这一世花神带香轮回,引为坊间奇谭。眼下暗室梦床寒芳萦绕,铺袭一天一地,仿佛月光,源头恬寂,显然龙君心思翻涌;仙魔命长,一笔情债往往不知沧桑几何,思来想去,荧路深感不插手得好。正很迟疑,忽然间双眼前方灼色起舞,不是烛,不是火苗——随青龙越靠越近,不解何故花神一根指尖微颤,腕旁急绽红莲一朵、转瞬红莲数朵、或有金莲相依、直若冷香一般大片大片铺袭挥荡开去——随一吻意欲落下,越发五光十色花丛乱涨了,但看他人仍沉静睡着,颈边涌发墨莲小巧,青丝尽头洁白连绽,胸腹旁浓红暴跳,连膝侧也粉株攀缠。

    荧路吓了一跳,好险以为花神仙魂怒醒,即将降罪青龙暴打一顿了,接着大感意外:人没有醒,一无所觉,难不成是神仙渡劫封印不牢固,龙魂感染震动了负月封存的仙力?她拿不准,便未外退,皱眉旁观。

    那青龙也讶了一跳,大感意外,不过没有离开;香亦不断绝,冷冷清气积繁,渐显甘甜;花不断绝,不谢愈密,沿花神近身贴体绽放的大都是亲昵红莲,四周边缘迅迅无声地淌泻飙闯金白柔粉,这拱卫浑像网罗,锦床猛变花舟,妩媚得有些虚幻妖异。

    香越泛甜,花越茂盛,直到省出这条青龙胆大包天,不懂收敛,荧路只好不耐地拈拾一片落瓣,送咒飞越窗缝假托有人叩门,惊走不速之客。回首再看,一刹那群芳消逝,片嫣无留,来无告去无痕,忽地金宫玉殿恢复寂寞无波;忽地平白是一场万丈霞熄,定睛燃烧,眨眼跌还暗夜;忽地难禁她这不爱花月的魔将也略一惆怅,浅浅惋惜。

    便留法术一道,荧路欲飞入御花园转转,赏赏人间皇帝老子的花。出了门时,随意朝窗缝外沿一瞥,无疑她方才送出的那段叩门咒已经失效不复,她还以为瞥得见侥幸残瓣一寸,料不得那惟一墨色残瓣亦飞灰不剩,倒是间接指引她发现殿外窗棂上不明为何溅着了一滴血迹。

    荧路:?这又是怎么回事?卿本佳人何必成仙?为什么替仙君护法会比替魔尊护法麻烦一百倍?

    这尚不算最劳碌的。不久各界流言狂妄,甚嚣尘上,风传九重天上花神渡劫,转世成人后躯壳脆弱多病,不解是否由于命格单薄,惹了种莫名其妙的制约:只消是命格够贵够硬的身份,帝王将相也好,千年妖鬼也罢,一旦靠近他,似乎他就病况顿艰,神志昏沉,浑身一动也动不成了,却群芳天香簇拥如故,堪称任君采撷;呼吁“有仇报仇,有情送情”。荧路听闻眼前一黑,悔不该不拔剑斩了那条孽龙,从此只得白日瞧瞧魔尊,黄昏紧赶慢赶,夜里盯紧花神。千防万防,一回午憩花神还是差点遭两只小鬼掳走,照旧真是人不醒,一无所觉,午后苏醒若无其事地赏花种花。

    所幸那最让荧路烦恼的“逢帝王将相即抗拒不得”的传言看来虚假。古怪其三,约摸因流言委实广远夸张,很快终于惊动了天帝,又一子夜,天帝亲驾云临,荧路藏起身来辨得清清楚楚,花神立即醒来了,睡眼朦胧,但是面对祥云奇观,气定神闲。

    借用魔尊的力量默然偷听,荧路马上听出他二者怕不是在凡间头一次照面了。负月半卧支头,微微地笑,周身飘香无花。天帝长髯长身,面无喜悲,和声道:“你决不决意暂将‘它’关押别处?凡人身躯,更难消受折磨。”负月便反问:“我守得住么?”天帝应答:“三界之中,纵使朕与危潭也可一试,你已是不二上选。可它毋须非得关押在生灵身上。”

    负月徒道:“假若牢狱可信,起初它怎样任我取得?守得住当然守下去,谢君美意。”说罢这句,停一停,好奇转问:“危潭是谁?你是天帝,莫非他是冥主?”

    听罢后句,荧路悚然才知天帝不是唤醒他仙魂神魄交谈,不知怎地,自己额角冷汗一渗,细思茫然似无恐惧理由,复思越想越疑。

    于是隔几日,荧路谨慎旁观,放生了花神。三更天,悄悄地竟然是御花园芙蕖池中的锦鲤精试探而来,五指刚一触碰到花神软白衣角,金粉艳象闪烁急凋,殿内四下鸦雀无声,鬼鬼祟祟的小红鲤精霎眼就原地跟斗大跌,手指沿腕沿臂飞速传上一圈封印,涟漪般荡漾的白光漠漠淡淡地亦闪过黑夜。次日一大早,荧路数数忠王住殿侍候的宫人人头多了一颗,正是一脸懊悔的红锦鲤精。花神,不,忠王倦容晨醒,与她一同无言地望了望这生面孔仆役,便若无其事打一个呵欠饮起了药。

    荧路:“…………”

    荧路肃然起敬。

    这是哪门子的仙君?花神不入魔,根本是屈才了。

    ·

    腊月初二,清早。

    飞雪达旦,为了看雪,秋旷醒起了个大早。出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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