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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0-9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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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81章 报冤

    一想到棺材里可能是个活人,阿末使了吃奶的力气,与赵煜合力,不大一会儿功夫,便把棺木挖出来大半。

    赵煜熟练的起开棺钉。

    阿末看得瞠目结舌的,心道,看来赵大人平日里开棺验尸的活也没少干。

    毕竟是富足人家,棺材打造得坐实极了。

    赵煜牟足力气,才将棺盖推开半个缝,累得满头大汗,不吝的往棺材上一靠,匀两口气,道:“别看着了,帮忙。”

    结果,就见阿末眨巴着眼睛看那棺材缝儿,一拍巴掌,道:“差点忘了,小的最近从避役司的一位兄弟那学了新本事,正好派上用场。”只见他稍微活动身子,胳膊腿扭出一个常人难以扭曲出来的角度,从那个狭长的缝隙,挤进棺材里去了。

    胆子,倒是真的大。

    赵煜看了也就在笑,他一看就知道阿末口中的“避役司的兄弟”是谁,阿末年纪再小,也已是个少年人,极致的缩骨,他学不了了,但这般学到皮毛,就已经大有用处。

    只片刻,就听阿末低呼道:“公子,她真的还活着!”

    二人里应外合,将棺盖推开,阿末抱着名女子一跃而出,将她抱到边上一棵老槐树下。

    这女子软在树干上,双目紧闭,气息非常微弱。她脸上脖子上好多条血檩子,双手指甲都是劈开的,甲床被带得翻起来,满手是血。想来是中途醒来过,发现自己被封在棺材里,惊骇挣扎,抓挠棺盖和四壁,把指甲挠翻了。

    只不过,棺材里空气越发稀薄,她后来又晕过去了。

    也亏得如此,才降低了密闭空间内空气的消耗,让她有命等赵煜来救。

    此时,赵煜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,拉过她手搭脉。

    幸无大碍。

    刚才视线不好,这会儿在月光下,赵煜看见女子脖子上纵横交错的抓痕中,隐匿着一个清晰的五指掐痕。

    手掌印几乎可以环绕过她的脖颈,这尺寸显然是男人的。

    冬夜寒风掠过,空气清冽,温度骤降。

    女子不大会儿功夫便醒过来了,入眼先看见天上悬着一轮凄清的月亮,再定神,发现身边一名白面小生,带着个小丫头。

    二人正关切的看着自己。

    她忙起身,惊是惊的,不过眼前这二人并没让她觉得害怕,她安定神,问道:“我……死了?你们是……阴差吗?”声音沙哑极了。

    赵煜向一副姑娘打扮的阿末使个眼色,阿末即刻会意,接话道:“姊姊没死,活得好好的呢,你说,是谁欺负你了,我们好帮你出气!”

    阿末变换着嗓音说话,听上去不娇柔,反倒有股江湖儿女的爽飒劲儿。

    那女子看看他,又看看赵煜,突然就掩面哭起来了。

    她哭得悲恸。

    阿末想劝几句,被赵煜拦下了:“死里逃生,心里憋屈害怕,哭出来会好。”

    一句设身处地的理解,让她哭得更伤怀了。

    夜风更烈了,越发冷。她穿的寿衣,看似华贵,其实只有薄薄的一层。

    赵煜脱下细绒大氅,披在她身上,道:“姑娘死过一次了,把该了结的仇怨清干净,就能重新过活,咱们找个地方说话吧。”

    他温文尔雅,有匪君子,让她看着便觉得安心。

    女子不知眼前的年轻人是谁。但即便他是坏人,哪怕是要把她卖到妓馆去,她也并没觉得生活会比从前差到哪里去。想到这,她惨淡一笑,起身,跟着赵煜回到镇上客栈去了。

    一碗热汤面下肚,女子的精神缓上来不少。

    赵煜还是道:“姑娘若是乏累,先沐浴休息……”

    结果她直接把赵煜的话拦下了——事情若是不说出来,闭眼便是噩梦。

    这女子名叫莲漪,是付家少爷明媒正娶的第三房妻了,嫁过来之前就听说,前两房媳妇,都是进门不久就死了。

    阿末搭话道:“姊姊过门前,都知道这婚事不吉利,怎么还会嫁过来?”

    一听就有问题嘛。

    莲漪苦笑:“我家穷,与其说是嫁,更不如说我是被卖过来的。他家三媒六聘的上门,又带着算命先生,说我的八字与付家少爷相和,一朝成婚,兴旺两家……万没想到,付家……畜生都不如……”

    她一番讲述,赵煜越听越来气,阿末更是惊得说不出话,差点立刻冲出门去找付家算账,被赵煜拦住:“这事不简单,依照律典,若有人殒命,无论是否善终,地方官都该派人来验明正身,但……”付家却能这般轻易地将个活人封在棺材里。

    依着莲漪的描述,她衣裳下面的皮肤该满是愈伤。

    但现在,验伤报官,显然不便,也不是上策。

    赵煜起身,在屋里踱步几个来回,忽然就笑了,转向涟漪道:“姑娘会写字吗?”

    涟漪点头道:“略通文墨。”

    赵煜道:“好极了,”说着,他吹一声鹰笛,三两应声落下来,“你去催催衡辛,怎的这么慢。”

    他安排妥当,嘱咐莲漪好好休息,拉着阿末出去了。

    这夜,飘了大雪。

    次日一早,荻花镇亭长家的老院工早起踩着雪打开府门。刚下了门闩,推开个门缝,便有什么东西被风吹得紧往门缝里糊。

    扯过来一看,见是张纸,纸上猩红的一个大字,笔触急促。

    但这老院工不识字,只是隐约觉得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。

    他把大门敞开,瞬间惊了,就见门口被糊得满是纸张,除此之外,还有许多破旧的衣裳,上面更是密密麻麻,写满了红字。

    因为敞了大门,风就直灌进院子。

    那些贴得不结实的纸张被吹得飞散进来。一时间,院内铺天盖地的白纸、破布,红字飞散,映衬在雪花飘零的天地间,格外诡异。

    老院工不明所以,只得喊来几名家丁,手忙脚乱的把这些都收拾好,急急火火的找管家去了。

    此时天还没有大亮,后堂一片安宁。管家不得已,只得硬着头皮敲门。

    屋里半晌没动静,又敲了几声,才听见自家老爷声音闷闷的嘟囔:“天还没亮呢,让不让人睡……”

    话没说完,屋里突然就没了动静,片刻之后,管家在门口就听见不知是老爷的哪房太太,惊声大叫:“这都是什么!来人……快来人……”

    紧接着便嘤嘤的哭泣,跟自家老爷抱怨吓人。

    这下好了,也甭睡了。

    亭长府闹了一早上,雪渐而停下。

    再说付家,昨儿办完丧事,拆了灵棚,收拾好一切,都半夜了。

    付老爷寻思,今日晚起个把时辰补个觉,结果正半睡半醒,舒舒服服,就听外面忽而嘈杂起来,吵吵闹闹也听不清说得什么。

    他火气上头,一把掀了被子,披衣裳穿鞋下地,猛地拉开大门要骂人。

    嘴还没张,就被门外冲过来的人,把不知是什么东西劈头盖脸的砸了一脸。

    火儿在这一瞬间顶到脑门子。他刚欲发作,扯开脸上的东西,看清来人的面貌,脾气又憋回去了。

    低头看看刚才被对方砸在脸上的东西——白纸、旧衣服,上面猩红的大字,写着一个又一个的“冤”字。

    字迹本该是娟秀的,可因为浸染了戾气,显得疏狂了。

    这分明是那个已经下葬、现在该是咽气了的儿媳妇的笔迹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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