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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怀表文学www.laohuaibiao.com提供的《买活》1230-1240(第16/19页)
进去,转天就有了二十两的利……就算亏损,也不过是亏个三五两,来来回回都有十多次了,就是那八百两,也不是进去了就没有的,先还分了两次利钱,后来才说的,走了眼,货是泡水货,几乎全赔光了,只拿了几十两的本钱回来……”
“这不就是钓鱼了?之前是下饵打窝呢,等你们都入了网,这才一网打尽。”
陈福顺也是叹息,有句话藏着没说:这衙门为何不许一般百姓入市,还不是为他们考虑?生怕他们被那些老奸巨猾的投资商,当羊牯给宰了。可叹这些人,眼里只见到了那钱生钱的好事儿,又被甜头冲昏了头脑,得了利钱之后,立刻挥霍一空,养得大手大脚,越发泥足深陷,不可能再习惯那一手一脚讨生活的日子了,于是胆子越来越大,把之前的盈利,以及哄着母亲偷出来的钱财,全投进去,只想着这一铺之后,买房不再是问题,就不再做了,殊不知人家花了那么多的本钱,耐心钓了这么久,等的也就是这最后一竿!
徐三儿这样的年轻人,在她眼里,真是活着还不如死了好,死了若能肥田,还算是发挥了一点作用。活在这世上,真是看不出有什么好处,就算是经过了这样一个大劫,也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进步的迹象。陈福顺暗忖道,“倘若我是他爹,肯定把他送到袋鼠地,死了还能换点抚恤金,活着干满十年,也能把八百两银子拿回来,这样还算是挽回一点损失。”
不过,徐老爹能否真正如此绝情,陈福顺也不肯定。她盘算了片刻,便知道该如何说话,对自己、表妹甚至乃至徐老爹——也是这一家人和自己这边最主要的联系纽带——都最有利。因便道,“三弟,如今你要拿回八百两,这是难了,不过,倘若想要让他们被抓,倒不是没有别的办法。”
“这旧事已经是难以追究了,可新罪难道就不犯了吗?我这么和你说,非法集了民间的银子,以投资为名号,实则私设庄家,为的是吞没本钱——这在我们买地的新刑法里,最高是可以问斩的重罪!只是这种案子,往往案情隐蔽,非常难以取证,因此很少出什么知名的大案罢了。
他们也是知道这一点,所以才十分小心,一次只是行骗几人,这样动静闹不大,才得以逍遥至今。也是因为一直以来,那些被坑害的人,哪怕是醒悟过来,也拿他们无可奈何,他们的胆子似乎是越来越大了——我听你刚这么说完了,便觉得你这两个哥哥,恐怕还要再搞点事情出来,他们那么卖力地和你们宣讲去袋鼠地的好处,怎么可能怀了好心?只怕,是又瞄上了你们中选之后的那笔预付的辛苦费!”
“我就这么一猜,你告诉我是不是他们能做出来的事情——接下来的几个月,他们必定是对你们这些想去袋鼠地的青年,关怀备至,时而有小惠给到,让大家逐渐归心,对他们心悦诚服,认成嫡亲的兄长。满心都想着,等到了袋鼠地之后,便以这大哥、二哥为主,彼此也有照应,不会被别的工人乃至工头欺负了,也能分些轻省活计,把脏活累活给别的散工去做——”
陈福顺几句话,便把这些青年的心灵,描摹得活灵活现,徐三儿又是羞窘又是惊讶,但也丝毫无法否认,被陈福顺料事如神的本领,惊得只能连连点头——“就昨日许多人便是这么说的来着了!”
“这便是了,以我所料,他们一定会发力让你们这群人,都通过大挑,去到满者伯夷,在满者伯夷签下用工契书之后,你们会得大概百两左右的预付银子——这也是该当的,这钱,倘若你们死在袋鼠地,就是丧葬费,若是活着,只要能干上两年活,衙门就不算是折本。”
陈福顺道,“这笔银子,便是带到袋鼠地去,其实也无处花销,很多人都会担心,寄给家里,会被挪用——家里有兄弟姐妹的,更是如此了,存在自己开设的户头里,一存就是十年呢,又怕到时候物价上涨,钱不值钱了。”
这也是很实在的担心,因为羊城港就是刚刚从长达五六年的物价上涨中,逐渐恢复元气——没再上涨了,但下跌的态势却很缓慢,有过这样的经历,大家都会担心钱越存越不值钱。
“这时候,大哥、二哥,以及他们暗中的一些帮手,就出来唱双簧了,他们中必然有一人,我猜大概是在终选前,‘染了时疫’,遗憾落选,只能回羊城港去。准备重操旧业,在交易所赚些‘贴利钱’。”
陈福顺所说的贴利钱,其实就是放贷,但不是高利贷,而是按照银行所允许的上限来给交易所的大商人挪头寸,年利率大概在十个点左右,平时徐三儿等人都嫌来钱慢的。
不过,一旦把时间拉长到十年,那就又不一样了,而且这种生意很稳当,也更让人放心一些——唯独就是一点,第一个,要人操作,自己人是不能离开的,第二个,一样也有验资的要求,门槛还很高,比在交易所做生意还更高一些,因为本金是有全部损失的风险的,一旦欠债的人没钱了,这笔钱损失掉就真的追不回来,不比交易所,至少还能交割到现货。
没有门路,想要赚这贴利钱,都是不可能的事情。“到了那时候,大家这么一听,自然也觉得,我把这一百两银子里,抽出几十两来,托兄弟去做贴利钱,到十年后,利滚利回来拿了一百多两,这不是宽松多了?
甚至于,就算不赚钱,我本钱也不会就折了吧——况且,一人几十两,凑在一起不过是一千多两而已,这亲兄弟就在袋鼠地和我们一起的,不止于为了千把两银子,亲兄弟都不要了?再者,利润不叫他承诺,但一走十年,本金是要写个欠条更放心些的,有欠条在手,还怕没凭据么?”
听陈福顺绘声绘色说到这里,别说徐大发了,徐婆子都是目瞪口呆,满脸写着后怕——若不是陈福顺说破了,易地而处,只怕自己也会心动!就是徐三儿,自诩已经看破了大哥二哥的本质,可也是连连抽着凉气:若是不来徐家走这么一遭,听陈福顺分说骗子手段,他真不敢保证自己在满者伯夷会不会再中招一次!
陈福顺冷笑道,“的确,也就是千多两,苦主又多,等到事发,这案值都不会引起更士署的注意,我告诉你们,他们会怎么做——因为集资的事情,本身违法,是不好声张的,大家肯定不敢乱嚷嚷。
大家收钱写了欠条之后,拿钱走的那个人,先登官船回去了,带走了大家的辛苦钱,头几日,大家肯定牵肠挂肚,连带着对留下来的那个‘哥’也格外注意,再过几日,因无事发生,大家也就放松警惕了,去袋鼠地的人,登船前夕,留下来的‘哥’,一天夜里说要起夜,大家也不在意,只是这一次,久去不归,等大家迷迷糊糊发生不对,嚷叫起来,这才发现,他不但逃走了,而且还偷了临近几人的行囊,把他们剩下的傍身钱全给偷走了!”
“等大家嚷出来的时候,他早已乘了事前说好了的小船,从满者伯夷去满剌加了!这两个地方,不过是隔了一道海峡,而且前往南洋他处的船只非常多,他大可以从容换船,和同伙在事前说好的港口汇合——要么是吕宋,要么是占城,甚至可能是安顺,只要把服装略微一变化,难道港口的官吏还有闲心盘问辨认他么?”
“经过这么几天,他那同伙,也早就已经在南洋港口下船登岸了,只要一下船,鱼归大海,再也休想找到他们。这么千把两千两,不大不小的一笔钱,也就归他们所有啦!两个人把钱一分,不论是收手不干,还是找个新城市重操旧业,都是随意,你们能奈他们如何呢?”
徐大发听到这里,义愤填膺,大叫道,“这些人,好毒辣的心思啊!真是罪该万死!不能让他们如意了!天生怎就有这样的恶棍!三儿,也难怪你玩不过他们,你本来就笨,他们又是这样的心思灵巧,你只被坑了些钱,而不是性命,也还算是侥幸的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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