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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0-4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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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走到影壁,正逢谢枝山领着客人往里走。

    俩人都是风尘仆仆,目光短暂相接,片刻便都移开了。

    司滢侧耳听了下,他的声音虽然还有些沙,但与人交谈已自如许多,听起来没那么吃力。

    等接到祝雪盼,这姑娘先是道贺,接着苦起张脸靠在她身上:“好烦啊我,我娘说给我安排了一场相看,还就在你们府里,怎么这么不消停!”

    抱怨声中,二人去了水斋。

    先到的那批闺秀们散作几处在赏景,而因为先前闹的那出,袁逐玉索性不露面了。

    她不在,大家还自得其乐些。

    沈家二嫂嫂到底是成了婚的人,要稳重好些。这么一会儿功夫差不多把人给认齐了,撑着脸在帮忙招待。

    渐渐又有新来的贵女小姐们来到,人众热闹起来,整体还算欢洽。

    大家吵归吵,总还是顾着体面的。哪怕是卖谢府的面子,谁也不会有意去提那些不快,也没再开什么出格的玩笑。

    时辰渐次往后,府外仍是人马簇簇,府内则笑语追欢,贺声不绝。

    戏台上没断过腔,那份热闹飞溅到府里各处,在太后与天子的光降之中,越发喧腾起来。

    太后在女眷的场子里,司滢跟去见了个礼,得赏一只梁簪。

    退下之后,她被祝雪盼拉着,陪去相看。

    这样事情哪个都不好陪到底,只能在附近拣个僻静地方等着,让小祝姑娘不心慌,多走几步就能见着她。相看完了,能有立马说得上话的,好解一解那份臊。

    烈日盖脸,司滢拿扇子挡在额头,向荫处走去,可左边鞋面那颗珠子不知怎么松了,随着迈脚的动作甩了出去。

    珠子被抛出去,又溜溜滚了几转,最终被拾起。

    一丈开外,那人穿玉色刻丝直缀,头戴方巾。他人很瘦,袍子空空的,且唇色微微泛白,是气血不足的那种白。

    初时,司滢还当是哪家勋贵公子,可瞧清跟在他后头伺候的人,立马带着织儿泥首于地:“民女拜见陛下。”

    听他自称民女,皇帝有些不解,直到杨斯年出声解释:“万岁爷,这位是沈夫人的干女儿,司姑娘。”

    皇帝点点头,淡淡喊了句平身,再把手里的珠子倒给杨斯年。

    杨斯年点着腰接了,上前还给司滢:“想是线松了,姑娘好生收着,回去让人用绒线穿,会牢实些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厂公。”司滢朝他递了递膝。

    杨斯年笑着,目光在她脸上稍事逗留,尔后退回皇帝身边,伺候着皇帝走远了。

    等人影再瞧不清,织儿迭着胸口喘出老长一口气:“神天佛爷,那位就是陛下啊?好年轻。”

    司滢笑她忘性大:“陛下与谢表兄同样大,这都不记得?”

    “我可能是戏看多了,总觉得垂治天下的主,怎么都得一把年纪了。”织儿小声道。

    过不久,祝雪盼回来了。

    司滢问相看得怎么样,她摸着脸直摇头:“那人说话结巴,舌头都捋不直,哪有半点大家公子的气度?”

    听出嫌弃,司滢也就没再继续问了。

    恰好席要开,她让祝雪盼先去宴厅,自己则打算回去换双鞋。

    经一处跨廊,远远地,看见谢枝山在向时川吩咐着什么。

    也是奇怪,隔着这么些距离呢,她陡然萌生一个念头,觉得这人指定在憋坏。

    走近了,司滢喊了声:“表兄。”

    谢枝山朝下看:“鞋子坏了?”

    这人眼可真毒。司滢缩了缩脚:“没坏,就是掉了个珠子。”

    “掉的可找着了?”

    “找着了。”

    两相立着,说完这几句好像也就够了,可这人跟樽佛似地杵在中间,连让一下的风度都没有。

    极少见他这样,司滢抓着珠子看他一眼,打算绕过去走。

    才擦肩,听到他低声问:“那天在陶生居,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?”

    司滢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廊里有风把他们二人襟摆贴到一起,谢枝山也不等她回答,自顾自一句:“那日我便告知齐大人,我心有所属。”

    圆滚滚的珠子在掌心硌得生疼,司滢心头一窜:“鞋子坏了,我得回去换鞋了。”

    脑袋像勾了芡,司滢卒卒地走,气息乱得不像话。

    换过鞋后她又抹了把脸,等精神头稍微能集中了,才赶到宴厅。

    也是到这时,才又见着那位泉书公主。

    睡这么久照说该是龙马精神了,可她面色欠佳,像是刚跟谁发过火似的。

    太后纳罕地问了一句,泉书公主鼓着腮帮子答:“回太后娘娘的话,我没事。”

    分明就是有事。太后瞧得出异样,但她既这样说了,也没有追问不休,暂且一笑置之。

    男女分席,许是因为两边都有天字号的人物坐镇,大家矜持不少,连劝酒都是文雅有礼的,生怕吵着皇帝与太后。

    好在这二位应该也知道因为自己的存在,而拘得一大群人不敢放开,所以宴过半程就起驾回宫了,留余下的人热闹。

    游园看戏,一天下来感觉耳膜都痛了,等到霞影快暗,才慢慢把客人都送走。

    接完外客,晚上这餐,便只有自家人了。

    吵上整日,安安静静吃餐饭比什么都舒服。晚饭过后,便该献贺礼了。

    这样人家都是不缺钱的,自然都紧贵的好看挑,等到司滢了,她先是送一只錾花玉的香炉,接着是一对帐钩。

    帐钩装在巴掌大的盒子里,通体绣金蝶扑翼的纹,小巧得趣。

    谢母放在手心盘了半晌,虚虚咳了下:“小姑娘家家的东西,算了,也是你的心意,我便收了用吧。”

    话里尽是勉强,实际眼底的留恋昭然若揭,妥妥就是位口嫌体正的主。

    末了,又乜一眼谢枝山:“可惜不是石榴纹,不然转送我儿也不错。”

    石榴寓意多子,暗示已经很是明显了。

    谢枝山端端地坐着,两手放在膝上,朝司滢微微仰了仰唇:“那少不得要伸手讨一讨了。”

    极少见他这样滚刀肉的模样,挨了长辈的敲打,还厚着面皮顺势接话。

    “不过帐钩而已,出去买到处都有,哪里论得上个讨字?”沈夫人接句嘴。

    袁大人不知怎地坐不住了,开口向谢枝山打听:“贤侄,太后娘娘……一切可好?”

    这话问得没根没由,司滢看过去,见谢枝山寥寥勾了下嘴角:“劳姑丈挂念,姨母一切都好。”

    许是客来客去,他也乏了,瞧起来没什么兴致,答得很敷衍。

    天暗得很,接完寿礼再说几句温情话,谢母精神撑不住,坐起身来,让各自回院子洗漱歇息去。

    司滢伴着沈家嫂嫂,等走出花厅时,从她那里听得一件事,道是今天太后在府里时曾跟谢枝山说了些什么,但不知为着哪样,姨甥两个好像有过争执。

    怪不得方才袁大人说那样的话,且透着藏不住的担忧。

    于他们来说,太后便是他们的胆,是他们行走于朝堂,往来于人情间的底气。倘使惹了凤怒,对谁都不是一堂好事。

    来谢府也有日子了,关于这对姨甥的事,司滢听过不少。

    在所有的耳闻之中,姨甥二人亲若母子,一个慈,一个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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