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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2-3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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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少年这才惊觉不对, 讪讪地挠着后脑勺:“确实不早,我都有些困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路途奔忙,既然困乏, 便去歇罢。”谢枝山出声,把这不着调的小子给挥走了。

    厅中仅剩他与丁淳。

    丁淳直接请求:“可否劳谢大人请司姑娘出来一趟, 丁某有话要与她说。”

    谢枝山笑了笑:“将军见谅,府里有规矩,这乌天黑夜唤女眷面见外男, 于礼也多有不合……将军若信得过谢某, 谢某愿代为转述。”

    听了明晃晃的拒绝,丁淳眸光一缩:“怕是不大方便。”

    口吻冷硬不少, 谢枝山听得出来。他暗里琢磨,嘴上倒也不多问:“既如此,那便爱莫能助了。”

    说罢欲要走,被丁淳抬臂拦住。

    “将军这是何意?”

    丁淳死盯着他:“怪丁某识人不清,与谢大人相交一场,竟不知你是,是……”

    他支吾,谢枝山则笑得慈眉善目, 甚至隐有鼓励之意。

    丁淳一介武将, 向来不怎么憋得住火, 这会儿一口气从肺管子里蹿上来,冷哼出声:“不知你是这样两面三刀的人物!”

    挨一道讽,谢枝山只挑了挑眉,仍像没事人似的,侧手请他坐:“将军何出此言?”

    “何必装腔?”丁淳冷冷复他。

    挥退守着的下人,谢枝山回眼想了想:“听丁将军的口气,该是侯爷与你说过些什么?”

    见丁淳不语,谢枝山心里大概有了计较。他两手点在膝头,好声好气地问:“那侯爷的话,将军信是不信?”

    “自然不信!”

    谢枝山微微一笑。

    说得斩钉截铁,可要全然不信,又何必对他动怒?

    博山炉里积香绕着,谢枝山往后靠了靠,稳稳地倚进圈椅中:“既是不信,那有何好说的?你这样漏夜赶过来,莫不是就打算同滢儿说上一句,相信她的清白?”

    丁淳发了下愣:“这样……有问题?”

    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,谢枝山一面拢着袖,一面慢条斯理道:“将军连夜过府,便是为了表真心,只是你以为的表真心却极有可能伤到旁人。这些,将军可曾考虑过?”

    丁淳呼吸滞了滞,实话说,这是他不曾想过的。

    但确如谢枝山所言,他大剌剌地来,态是表了,却亦是在提醒她,他已知她的过往。

    姑娘家心思敏感,那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,就这么被摆到台面上来说,兴许会致她陷入难堪的地步。

    他只顾自己心思,却漏了也要顾及她的感受。

    思及这些,丁淳紧了紧手:“是我鲁莽了。”

    谢枝山微含起眼。

    直隆通的脑袋,但能点得透,这丁淳除了沉不住气,性子冲动些,其它方面还是可圈可点的。

    安静之中,谢枝山仍在抻着袖子,却意外在里侧的袖襕,发现星子大的几团血点。

    同一个人的血,同样的位置……

    谢枝山盯着那一片恍了下神,复又哂笑起来,推翻自己方才的想法。

    赳赳武夫头脑简单,要真跟她成了夫妻,怕是天天鸡同鸭讲,譬如一个憋气而不说,另一个隔了夜都不定能知道她在生气。

    不合适,太不合适了。

    兀自摇头间,又听丁淳沉声:“今日侯府宴上生了些谣言,司姑娘或对丁某已有误会,还望谢大人通融,请一请司姑娘,给丁某一个澄清的机会。”

    “哪样误会?谢某可代为传达。”谢枝山还是老一句,且眼眉间俱是质朴的味道:“毫无关系的男女夜会,好说也不好听,丁将军不怕人言,也要为滢儿着想才是。”

    “说这么多,你就是不愿请人出来罢了!”丁淳磨着槽牙。

    刚说沉不住气,这就在要发作的边缘。

    比起粗声粗气的丁淳,谢枝山简直温和得不像话:“将军这样着急过来,必是好些话没能说服得了侯爷,便打算以一已之诺先稳住滢儿……”

    字句徐缓,说着话,他往果盘里捻了颗核桃,在掌心里慢慢地盘:“恕谢某直说,这可并非良策,倘是将军一直没能得到长辈允可,岂不是凭白耽误滢儿终身?别到了最后,倒让她眼巴巴看着你迎娶她人。”

    “怎会?”丁淳激动起来,下意识要张口反驳,但谢枝山的话直直打在他心上,简直是几下里堵截,让他急中生乱。

    憋了许久,最后吐出一句:“当真不得……允可,我会入宫求陛下赐婚,再带她远离燕京,请旨去虎山戍边!”

    ‘咵嚓’一声,核桃在掌心碎成不止两瓣。谢枝山盯着满手的壳衣碎屑,牵起唇角一哂。

    越聊,越觉得这人愚不可及。

    他将碎屑拔进杯托,再端着盏茶,起身到了一株盆栽旁,借着茶水仔仔细细净了回手。

    做完这些,才重新转过身来。

    耐心褪了多半,谈吐也就犀利不少,他回眼一笑:“将军领兵是把好手,然而为人处世上,似乎多有欠缺。”

    不待丁淳答话,又絮絮起来:“我且问你,拿什么换陛下恩典?就算得了一纸婚诏,这样罔顾长辈之意的婚事,若是成了,世人将赞你情深,可又当如何嚼她的舌根?”

    “还有,倘你立意再不与侯府往来,那既为你妻,她必要替你奉母,届时婆媳间又要如何相处?你可曾想过,你母亲会怎样磋磨于她?”

    说着无情无绪地笑起来:“少不得是她忍气吞声罢了,毕竟你为了娶她,连留职朝中都放弃了。再有一个,余世你若建功有绩,怕是与她无甚干系,但你若籍籍无为,又多半受她的拖累……总之无论如何,她虽嫁你,要承受的却比你想象中的,要多上许多。”

    说到最后,谢枝山双手交扣合于身前,曼声道:“将军戍边有功,为我大缙流过血汗,身为大缙臣民,我对将军多有崇敬……可于私事上,却不赞同,亦不允许你为一己之私,伤害滢儿。”

    长长一番话,说得丁淳钝住,偶人般立在地心。

    半晌,他皱起眉来:“按你的意思,我怎样做都不对?”

    “如何就叫按我的意思?”谢枝山当真笑了出来:“将军堂堂九尺男儿,谢某说的这些对或不对,你自有明辨。若觉得谢某所言俱为浅见寡识,不听就是了,我并未强迫于你。”

    落了下乘,丁淳失了魂一般,噎得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谢枝山的笑容却结结实实地长在脸上,眉目松和,行止温恭,连一丝缝都找不见。

    长久的死寂之后,丁淳喃喃一声:“容我……再想想。”他勉强定住神,对谢枝山揖了下手:“冒昧造访,丁某先告辞了。”

    行出几步,听得谢枝山唤留步。

    丁淳回身,见他视线瞥过来:“借问一声,侯爷在提及滢儿时,可曾说过哪样难听的话?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另一头,蕉月苑。

    月星沉沉,到下半夜,司滢醒了。

    头不说痛到快裂,脑瓜子确实不太平,喝了织儿倒的一杯温水才好些,靠在迎枕慢慢缓过神。

    织儿在旁边啰啰,说八成像谢枝山说的,是那一瓶梅子有蹊跷。

    提起梅子,又少不得说到送梅子的人。

    这么一联想,织儿忽然掩嘴:“会不会是听说五姑娘跟您不对付,才故意在梅子里动手脚?”说着懊丧起来,怪自己太不留心眼,才让司滢着了人的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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