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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看这一位就是嘴馋了。”

    田忍冬赶紧捂住她的嘴。

    “晓星儿?可?别瞎说。咱们刚才去的‘谢家渠’,说不定?就是人家的。”

    氏族门阀势大,前朝太宗编《氏族志》以制衡其势,都没太制住(1)。

    其中几个大姓绵延千百年?,血脉姻亲盘根错节,子孙门徒累世冠冕。

    “谢”姓就是其中之?一。

    以田忍冬在这汴京奔波多?年?的经?验,谢姓的官员大都出身矜贵,实是不可?直视之?人。

    可?虞凝霜看眼?前的少年?人,知他只是一个任性?的富家子而已。

    她劝自己,算了,让他如了意,赶紧离开吧。

    虞凝霜便挤出个笑?脸应下?,因这藕粉需要用现烧的沸水冲开,这便要去后厨做来。

    谁知谢辉又叫住她。

    “东西都拿来,就在这儿?冲。”

    他语气?仍很盛气?凌人,神色却莫名心虚,滚圆的眼?珠子在眼?眶里躲躲闪闪地逛荡。

    “小爷要亲眼?看着,免得你耍什么?手段。”

    不是,这人有病吧?

    这回虞凝霜笑?脸都维持不住了。

    要不是怕吴徐二人受到牵连,她的袖子已然甩到谢辉脸上。

    她深呼吸忍下?,示意众人稍安勿躁,自己在后厨和前堂来来回回,将各样物什搬来。

    谢辉饶有兴致地看,好奇的眼?神在那些炊具和食材,以及虞凝霜之?间转来转去。

    他之?所?以闹这么?一出,是因为虞凝霜所?说的藕粉,以及其冲调方式,对北地生长的谢辉来说,着实新奇得很。

    谢辉父母早亡,自小被伯父伯母收于膝下?,百般回护珍爱。除了郊外几个马场、几座小山,他从没出过这汴京城。

    他数次提出想外出游历,家中非但不允,待被他反复央求得恼了,干脆疏通关节让他当了这统领官。

    于是谢辉年?仅十七,英年?早官。

    而且这个官职并不是虚职。

    京城处处锦绣,无论?是密集的民居,还是高耸的官邸,都暗藏着同样严峻的祝融之?患。

    华宗陛下?在时,那场几乎将大半个京城烧成灰烬的大火,还时不时闪现在汴京人的梦魇中。

    因此本朝严防火事,军巡捕铺管理?严格、操练频繁,身为统领官的谢辉就这么?被职责拴得牢牢的。

    他自是从小锦衣玉食,可?于各地风土人情、特产美食知之?甚少。

    所?以越听虞凝霜和吴徐二人嘱咐,他就越感兴趣,直愣愣看着她张罗一切直到最?后。

    这最?后登场的就是主角——被虞凝霜不情不愿又小心翼翼地捧出的一个小罐。

    里面是虞凝霜亲手做的藕粉。

    之?前做的芋头淀粉,虽然确实极为费时费力,还费人,可?用处颇多?,效果颇好。

    按着这个方法,虞凝霜就带领家里仆妇们做了绿豆淀粉和土豆淀粉,以后都有大用。

    同理?,又捣腾了这些藕粉出来。

    虞凝霜舀了一勺藕粉至碗底。

    既然说是藕粉,谢辉便以为必然是雪白、细腻的粉。

    然而呈现在他眼?前的,却与他所?想大相径庭。

    那藕粉不是雪白的,而是淡淡的灰粉色;也不甚细腻,甚至满满掺杂着极小的片状,像是撕得细碎的纸屑。

    谢辉不知,那奇妙的颜色是充分氧化所?致;

    奇妙的形态则是手工刮制的结果。

    做藕粉,用的那一个动词是十分精妙的“刮”或是“削”,总之?都是要徒手将沉淀凝固的藕粉浆子一点点刮开,慢工出细活。这个过程还挺解压的,让人上瘾,后来几个仆妇都抢着做。

    如今,那藕粉被加了一勺凉开水化开,成了沉在碗底的淡色浆子,薄薄的,泛灰色,又好似因不与水完全相融,而呈一种上下?翻飞的浑浊。

    谢辉皱了皱眉。

    “就这?”他问,声?如铜钟,塞满了诧异。

    这、这有什么?值得特意送给人打牙祭的?

    “你们要给墙刮腻子啊?”

    碗中之?物明明看起来一点也不吸引人,真的就像次品的刮墙腻子,灰了吧唧的。

    就算说得好听些,也只像是寡淡的米浆子,还是陈米做的那种。

    “谢统领请稍等,还没做完。”

    虞凝霜耐着性?子安抚两?句,一手拿起长鸣的铜壶往碗中注水。纤细的水龙乘着滚滚热气?,稳而绵长地激在藕粉浆子里;虞凝霜另一只手,则以勺快速同方向搅拌,片息不停。

    这什么?花里胡哨的。

    谢辉在心中埋怨。

    就如时人爱斗茶,他被伯母押着去参加的大大小小的风雅茶会……那些人用金炉银壶,用星曜盏、月华炭,折腾一两?个时辰,居然只为了小小一杯茶,然后还要再品评、互相恭维、吟诗作对一两?个时辰。

    谢辉一向觉得那些步骤繁琐又枯燥,毫无意义,可?笑?至极。

    如今见虞凝霜所?为,心想这家冷饮铺原来也是个花架子。

    可?就在下?一瞬,无比神奇的变化在他眼?前上演。

    那本来又稀又薄的藕粉浆子,忽然……忽然就泛起黏着的胶质来!而且随着虞凝霜不停的搅拌,这种变化越加明显。

    藕粉浆子吸了水,一点点无声?而坚定?地膨胀起来。

    谢辉不知不觉间已经?坐直了身子,瞪大了眼?睛,一瞬不移地看。

    这简直像一个谢辉从未见过的戏法儿?。

    他眼?瞧着那藕粉的质地越来越厚、越来越稠,直到搅拌旋转时的波纹都能清晰留下?。而且那种生粉的浑浊感尽数消失,一丁点白色也无,藕粉已经?全部被水溶解。那碗里晶莹剔透,像是一滩融化的、软乎乎的水晶。

    甚至连颜色都发生了变化。

    按理?说,那藕粉加了这么?多?水,颜色应该变得更淡才是。

    可?事实正好相反,随着沸水对其的熟化,生藕粉那种黯淡的、灰扑扑的灰粉色逐渐褪去,居然漾出一波的绯色来。

    那颜色虽然不深,却自有一股明丽气?息,如同豆蔻少女的脸颊,令人见之?心喜。

    对谢辉来说,更是见之?有趣。

    “怎么?会变成这样的?”他端过那碗细细看,兴致不减,“再冲一碗我看看!”

    变化只在须臾之?间,他刚才没看清,这回一定?要聚精会神仔细看!

    虞凝霜却不准备惯着他。

    她是开饮子铺的,又不是杂耍艺人;食物是用来珍惜品味的,又不是拿来玩弄的。

    且看这谢统领,只是骄纵,却也不像那仗势欺人的主儿?,心中便不怕他。

    虞凝霜只将那碗藕粉又抢过来,往上加着配料。

    “您先将这碗吃了再说。藕粉趁热吃最?好。”

    谢辉本要继续抬杠,可?只见虞凝霜将各色配料排在桌上,随后素手一翻,往那藕粉上撒了一把干桂花。

    它们像是灿然的小火星,溅射出去,一下?子将温润润的藕粉点亮了。

    谢辉咽了咽口水,把话也咽了下?去。

    虞凝霜还在利落地往里加配料,一边还问谢辉。

    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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