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取而代之的是他熟悉的一种近乎傲慢的满不在乎。

    “你觉得呢?”杜彧气定神闲地转着刀,“我又不会真杀你。”

    郁臻说:“你要真喜欢我也怪吓人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没那闲情逸致。”杜彧看着他道, “我刚才的行为是很奇怪, 因为你不了解我姐姐;她不喜欢听别人解释,她只认定她看到的结果。如果她看到我们从她房间里出来, 还试图找个看似合理的借口搪塞她,她会轻而易举识破我在撒谎。”

    郁臻:“什么意思?难道你发疯她才觉得合理吗?”

    杜彧:“可以这么理解。我去她房间本来就是件怪事, 只有用更怪的事来遮掩;这样一来, 她就搞不清我到底为什么出现在这里。”

    “平时倒看不出来,装疯卖傻是你的强项, 你们一家人……”郁臻犹豫着, 还是没往下说。

    杜彧拍他肩道:“别愣着了,你先回我的房间,我去找包,被别人捡到就麻烦了。”

    郁臻挠头:“我不用跟你一起去吗?”

    杜彧没理他,径直跑下了楼梯。

    郁臻倏忽反应过来:他没穿鞋子, 杜彧是嫌他跑得慢!

    皇宫何其之大, 郁臻没来过这一区域, 他一下楼就遇到一队巡视的卫兵;他硬着头皮在她们怀疑的目光下问路。

    侍卫们大约知道有他这么一个新晋王子男仆, 看在是女王亲准的份上没有为难他,给他指了路。但她们看待他的眼神格外警觉,因为他既不是某某人的丈夫或宠物,也不是某某人的儿子,而是不符合常理的特例。

    皇宫通常见不到什么走动的男人,他孤身一人过于突出,被无数双眼睛监视着行动路线,一步不敢走偏。

    郁臻如履薄冰地步行了15分钟,总算回到杜彧的房间。

    他几乎是一回去便累趴了,身体还好,心和脑子很疲惫,他进浴室重新洗了澡,换上主人衣柜里的衣服(杜彧默许过);然后吃了几颗水果勉强果腹,倒在沙发里沉沉地睡去。

    不管是天塌了还是杜彧死了,都不能阻止他睡觉。但他怀疑他强烈的困意是由于其他意识干扰造成的,好比上一个梦里他总觉得冷。

    郁臻这一觉,睡到了天黑才醒;如果不是肚子饿,他能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。

    他以为醒来后会看到杜彧,然而一直到深夜,房间里都没有第二个人再进来。他把水果和点心一口气吃光,然后无事可做;出去乱逛怕被枪毙,继续待着又闹心。

    杜彧不会是出事了吧?他在房间里徘徊打转。地下工厂连接着女王的房间,他们留下的痕迹,足以说明他们钻进墙里逃跑了;假如那条路径是公开的(毕竟连乔茜都知道),那么工厂的负责人势必会告知女王此事。

    杜玟只要有脑子,一看便知事情与莫名其妙出现在她房间外的他们两个脱不了干系。

    杜彧被他姐抓走问话了?可是真的被抓,怎么会只抓一个,没理由放过一同在场的自己啊。

    不,既然他这个身份低微的男仆都还能好端端地睡大觉,杜彧肯定没事。

    郁臻回忆起杜彧从密室带出的那些文档信件……或者是去处理证据了?

    杜彧,好叛逆啊。

    平日在研究所,解析梦境是心理分析师的工作,他只是测试与记录者;不过如此简单粗暴的梦,并不需要结合理论分析——杜彧的家庭环境和身世明显给他造成了极大的精神压力,梦里这种压迫和支配依然如影随形。

    昨夜的特殊经历暴露了他们彼此更真实的一面。

    郁臻清楚自己是一个比起冒险更擅长规避风险的人;所以傅愀选择他,因为他不会为一时的好奇和刺激体验沦陷到更深层的梦境里。

    相当一部分人在美梦结束时不愿醒来,即使醒了也意犹未尽,还想继续——因为有了这种需求,Gaze才会诞生。

    但郁臻没有那种迫切、强烈却只能在梦里实现的愿望,这点和杜彧恰恰相反。

    郁臻记得傅愀介绍杜彧时,除了强调他有钱,还提到他是他母亲与第二任丈夫生下的孩子,杜玟说他是“同母异父的弟弟”;姐弟俩真论起血缘,并非密不可分。

    虽然他们随了母亲杜忆晴的姓氏,杜女士也诚然是位杰出的企业家,但说到底,这份显赫的基底是来源于他们身后的普兰维林家族。

    杜彧的日记里提到的外公,应该是指休斯特·普兰维林先生;郁臻只在新闻里见过那位被当代社会誉为“活着的奇迹”的老人,年过八旬,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,由其创建的普兰维林公司主导着本世纪的科技发展——这意味着,如果现实里的杜彧没昏迷且有意愿,他完全可以去火星上吹泡泡或者玩什么逃杀游戏。

    普通人做梦梦见自己是公主王子,也许是一件难以启齿的羞耻之事。但对杜彧来说,并不算什么脱离实际的幻想;本人有过亲身体验,大脑才能在梦中构建这般真实的场景。

    为什么一出生就应有尽有的杜彧,还总一副不高兴的样子?郁臻能猜到小部分原因,但只是一小部分。

    普兰维林家族枝繁叶茂,休斯特先生待几位非亲生子女十分亲厚,否则也不会培养杜忆晴作为继承人;但他任命养女为执行总裁的事,一度让他的直系后代非常不满。

    郁臻脑海里一幕幕回闪着和杜玟交谈的画面。杜玟从未提及过外祖父和家族,连为什么找到傅愀,也是以“一位大学校友在普兰维林公司医学部工作”为理由搪塞过去;可见她很低调,更是在避嫌。

    杜忆晴死后,杜彧和杜玟这样没有实际血缘关系的孩子,想要在家中立足极为不易;所以杜彧在日记里写,妈妈去世后姐姐就变了,他知道姐姐很辛苦。

    姐弟两人还不是同一个父亲,不知道杜彧的爸爸死没死;郁臻漫无目的地想,总之一听便是使人头大的复杂家庭关系。这种环境里养出一个叛逆、性格矛盾、内心阴郁的孩子,并不算很坏的结果。他见过真正养坏了的孩子,一对比杜彧已经算纯良无害了……吧。

    郁臻颓丧地趴在桌上,希望某脑子不大正常的王子别搞什么幺蛾子,让他在剩下的时间里安稳结束这个梦,就谢天谢地了。

    很不幸,这次他运气比较背,趴了不到两分钟,房间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——

    郁臻全身紧绷,如临大敌地望着门口的人!

    ——跑?躲?冲?他心里冒出好几个念头。

    可是门口的女人使他当场愣住了。她很漂亮,是梦里梦外都不多见的,可以用一轮清月来形容的漂亮。

    她穿着皇宫侍女的长裙,碍事的裙摆和纱袖被撕了一半扔掉,腰上系着装备带和弹匣,手臂肌肉线条结实瘦长,她端着漆黑发亮的冲/锋/枪,枪口对着他的头,问:“你是负责饲养人鱼的人吗?”

    搞什么?又在搞什么!?

    郁臻:“是啊……”

    “要麻烦你跟我走一趟了。”女人从后腰掏出另一把枪,对着他扣动扳机——

    郁臻:“不要!我跟你走!”

    可是晚了,他胸口一阵剧痛,仅用四分之一的时间便倒了下去。

    失去意识前郁臻迷迷糊糊地想,去人鱼囚室的路程那么近,不至于麻醉他吧……

    深夜,海浪肆虐,咸腥的风在水雾里呼啸而过,一盏挂在船头的风灯随风浪晃荡,像一只黑暗里迷失的萤火虫,微弱暗淡,摇摆不定。

    郁臻冷得一个激灵,他扶着胀痛的太阳穴在摇晃的小船里醒来,嗅到人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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